☆、面·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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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倒茶，和鳴遞書。
紅袖添香夜讀書。
這種悠閑的好事情，在自從四年一度的科舉考試被改為一年一次，並由各省學政召集人手下發到各個考點出卷考試後，就估摸著那些有時間偷懶一下的學子們再也見不到了。
而且開頭幾年的考試結果，都讓原本這個炙手可熱的位子讓所有的官員避之不及。
合格錄取的考試試卷，全部都刊定成冊並且放在各個府衙中妥善保管。並且隨時都可以憑自己的學籍資格證去借閱。
如果對榜單上的考試結果不服，並且能夠拿出證據的，則交由代天子巡查天下的禦史大人作出判斷並成交結果上達天聽。
所有敢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者，當事人一律抄家問斬，絕不饒恕。
男丁全部發配去開山修鐵路，女子則全部隨同發配去處理一切雜事。
考試作弊者，一律褫奪終身考試資格。
舉報者除了得一個公道外，還可以獲得白銀千兩的獎賞，不過若是妄圖從中得利，不單褫奪身上一切職務資格，還要在衙門口枷據掛牌三個月示眾。
在第三年時，被選中擔任這一巡查禦史職位的胡蘭姑娘，可是一路上走一處便停一次，靠著自家商號送上來的情報，楞是被人暗地裏送了個“破門滅戶”的頭銜。
當然，青天這頭銜也有。
不過還順手把敢糊弄自己的自家商號裏的幾個老人給一起按律法解決後，胡蘭姑娘那一口悶在胸口上下不解的惡氣就一直沒舒過。
一直到後來，她以前學了多年如今又抱著必死的覺悟刻苦補上的口語能力，在被那位九五之尊的“同伴”給弄去上海和那群“不知禮儀，貪婪好財”的歐洲人扯破臉皮——為了合約上的每一個條款討價還價寸步必爭。
而那口在胡蘭胸口徘徊不散的惡氣，在對方使團看到自己一個女子出現後，在客套兩句後就用“既然使節貴國沒有準備好，那麽就擇日再開”的準備走人。
當時在上海的那些官員純粹是來看胡蘭她笑話，順便只有增加“添亂”這一個功效。
當時胡蘭還和鸞鳳和鳴私下裏抱怨：“還不如給我把漕幫的堂主給我要一個過來呢。”
最起碼，那些幫派裏的堂主，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那些除了扯自己後腿外木有其他用處的官員們要更加了解這些洋人的事情。
一想起那個在帝都的九五之尊之位上，力壓眾議，把這個坑爹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同伴，胡蘭一想到他這個決定就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口肉和自己的口水一道吞肚子裏去。
完全沒有這樣去接待過外國使節的官員們，不是作壁上觀就是暗中嗤笑，結果最後只能讓胡蘭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群金發碧眼的奇怪生物。
“那麽，最起碼也不要托我後腿吧。”
那個時候，胡蘭在面對這種窘境時，做出了至今被人說起，都要感慨一番的舉動。
她砸碎了杯子，用標準的官話提醒那些在門口的官員們留下那些使者，隨後在那些使者被門口的幾位官員給攔下以後，等他們只能回頭後看到的場景——
就是左手上捏著碎掉的瓷片，在自己的左臉上劃下一道淌著鮮血的傷口的胡蘭。
那個時候的英國使團的雷蒙德伯爵在自己給友人的信件中這樣談到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這位遠東獨一無二的女性，做出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後，這樣說道……‘父母賦予我自己的性別，我也沒辦法改變。並且我也不覺得這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但是既然你們因為我的容貌對我有所偏見的話，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下了嗎？’然後在我們都失去回答勇氣之時，她輕聲的詢問‘不行嗎？’隨後，毫不猶豫地的又在這傷口之上疊加了另外的一道。”
拒絕為了療傷而暫停今天會議的胡蘭，就頂著半張順著傷口的劃痕、在匯聚到下巴上滴答下淌著鮮血的左臉，思維敏捷言辭犀利的就如同一艘巨艦，把前來挑戰的使團成員的小舢板給全部都擊得粉碎。
如果一開始胡蘭的驚人之舉可以說是掌控了主動權的話，那麽隨後她在前期做得大量準備，使得使節團中的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而從那之後，中國的使節團也一起雖然覺得別扭，但也不會再作壁上觀，反而一起為了條約上的內容與對方據理力爭起來。
在那時候她爭取到的緩沖餘地及巨大的利益，使得作為通商口岸之一的上海居民，從一開始的畏懼到最後見怪不怪的已經無所謂了的心態轉變，就在短短幾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時接獲這一消息的皇帝陛下，是這樣讚揚的。
“天下，獨胡蘭可擔此大任也。”
事實上，胡蘭當時喝著被鸞鳳端來的清粥——用以去掉自己口中的那碗不想知道和鳴用什麽藥材煮出來的中藥時，是這樣不屑的撇了下嘴。
“要去感謝那個安排這些不同國家的使節們一起過來的那個官兒。”
於是被個個擊破分而化之後，胡蘭完成了任務後，就躲在上海看著翡翠館上海分號遞交上來的賬本，喝著中藥吞著清粥。
“說起來，這個粥比前幾天的要好喝很多啊。”
把一碗粥都喝完後，胡蘭問了一下給自己把粥端來的鸞鳳。
“嗯，是齊二管家帶來的少年。據說他是自己毛遂自薦來的。”
既然是齊二管家推薦的人，那麽絕對可以放心了的胡蘭就不打算問下去了，但是鸞鳳接下來的話，則讓她又多問了一句。
“嗯？少年？叫什麽名字？”
“嗯……我想想……好像是叫……蘭飛鴻？”
覺得這個名字各種耳熟的胡蘭，回憶了一下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以前去四川……”
“哪一次？”
“就是七年前的那次，我記得那個時候阿貝師傅還沒去世的時候，還記得麽？回去的路上，我們去買燒餅做早點的那一次……”
胡蘭一找到了關鍵之處後，在這前後的事情也能聯系了起來。
“那家店的老板的兒子，我記得就叫這個名字。”
那個和黃飛鴻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名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微妙。
“這個粥味道可真的是很好……假以時日，說不定比阿貝師傅還要厲害喲~”
越說，胡蘭的興致就越上來了。
而一旁的和鳴卻一如以往的潑冷水。
“小姐，你確定自己有做得出這種判斷的舌頭嗎？”
只要調味料沒放錯、東西沒有做到不能入口的情況，胡蘭對食物的要求簡直低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但是這一次，胡蘭敲著空碗堅定表示：“真的有哦！這個粥的味道，真的、真的很好喝喲！”
在因為臉上受傷而被下達了“傷好前全部忌口清單”的胡蘭，足足有大半的時間是頓頓不離清粥，就連鹹菜醬瓜的食用量和食用次數都有著嚴格的控制。
在這種苦逼的摧殘之下，就算不是無肉不歡，可在各種宴席上已經硬是被逼著說“我改吃素去了”的胡蘭，在那段被鸞鳳和鳴嚴盯死守的暗無天日的時間裏，唯一把她拯救出來的，就是居然頓頓都沒有重樣的清粥了。
所以，在胡蘭可以開始吃點肉糜的時候，她專門讓鸞鳳把蘭飛鴻叫過來，誠懇無比的對他說：“我們以前見過的對吧。”
十五歲的蘭飛鴻看著大半張臉包在紗布裏的胡蘭，鎮定無比的回答：“七年前，您來過我家的……我家的餐館。”
胡蘭笑瞇瞇的無視了他話中對自己家裏的事情反應的遲疑，反而邀請到：“嗯，那個……蘭飛鴻，你要不要到我這邊來做私人廚師？”
那個時候，蘭飛鴻拒絕了。
但是之後每天胡蘭都笑瞇瞇的邀請蘭飛鴻過來做自己的私人廚師，而後者自然是堅定拒絕。
於是這就是在胡蘭離開上海前，空閑時分的唯一樂趣了。
“小姐你真是惡趣味。”
對於和鳴的評價，登上船的胡蘭略微悵然的回答。
“誰叫鸞鳳和鳴你們長大後，就不好玩了嘛……”
那語氣中的蕭索，讓端著點心過來的鸞鳳腳下差點給踩空了。
“不過，拿著翡翠館的牌子，他就算不用也丟不了。”
胡蘭重見天日的左臉上顯得猙獰的疤痕，在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下，楞是越發的詭異莫名。
確實如此，就如同阿貝師傅有自己的堅持——哪怕過勞死也絕不用胡蘭留下的那塊可找任何一家翡翠館去求助資金——一樣，胡蘭給蘭飛鴻的這塊牌子，每年一次的匯總審查裏，使用的記錄，全部都是進入翡翠館大力修建的各地的同書館中借閱各種的書籍資料。
開山修路，興辦義學，在各地建立可供學子們借閱的同書館……
這其中的資金開銷，其中一半都是胡蘭家下屬的翡翠館從海外給撈回來的。
——剩下的一半，則是從錢多到不知道怎麽花的其他商人們哪裏依憑著捐錢和捐錢的數量，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和籍貫刻在建築物前石碑上的萬年名譽給弄回來的。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也是一個新的時代，在這個世界的這個時代裏，什麽事情都可以發生。”
正好拿起本《三國演義》打發吃飯等待時間的胡蘭姑娘，看著話本上打頭的第一句就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尼瑪脫口而出一句足以總結自己這全部坑爹人生的話來。
“小姐，喝口茶潤潤喉吧。”
和鳴對於自己小姐習慣性輕聲自言自語的犯傻行為，用倒茶來阻止了。
把茶端在唇邊，正準備喝上一口的胡蘭，她的目光忽然間落到了蘭飛鴻手上包起來的那個東西上。
“鸞鳳，那個是什麽？”
本來想拿望眼鏡出來的胡蘭，只是略微多一思考，就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尋求自己幾乎萬能的苗族出身的侍女了。
“那個綠色的葉子……”鸞鳳眨了下眼睛看了幾秒後，立刻回答，“是荷葉吧。”
胡蘭也不喝茶了，興致勃勃的看著在場其他人的準備工作。
“我去，那個人，到底把什麽東西整只丟下去了啊？”
“小姐，是整只的雞。”
“真是浪費。”
在別人眼中是豪氣萬千的做法，但是到了胡蘭眼裏，卻楞是覺得極端浪費。
“說起來，門口在吵些什麽？”
和鳴決定轉移一下自家小姐那雙眼發亮的簡直是犯傻的表現。
看過去的話，是一個少年正在和守門的士兵發生著爭吵。
“我看看我看看。”
鸞鳳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的對話。
“那個小男孩是來考試的人，好像他有什麽東西沒有拿，但是一旦進場就不許出去了……啊啊啊，那個女孩子去拿了……說起來這樣子不算違規操作嗎？自帶隨從什麽的……”
“我們只是來吃東西的，這些事情就交給考官大人去管好了。”
胡蘭給鸞鳳說了一下後，連看書的心情都沒有了。
“真是好無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吃到成品啊。”
她托腮扭頭，雙眼無神的看向一側的墻壁發呆。
嘴裏順便還喃喃自語著一些有的沒的就連鸞鳳和鳴都聽不懂的話。
結果就在胡蘭已經開始好好享受自己許久不存在了的發呆時光時，第一名完成者出現了。
“小姐。”和鳴摁下了已經無聊的一點新奇的東西都打算去瞧瞧了的胡蘭，“那位東江館的小韓，他只有一塊面團。”
於是，被和鳴這麽一攔，胡蘭不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親眼見識到了現場玩兒兩把菜刀切面團的表演，而且也終於知道之前那整只雞是做什麽用的了。
“我去，拿牛豬雞的骨頭熬湯，你還可以更加敗家一點餵！”
於是胡蘭原本高昂的興致，一瞬間回跌下去。
胡蘭再次把已經被自己遺忘在一邊的《三國演義》拿出來，剛剛把第四回開頭的李儒幹掉漢朝那位少年天子的一段時，就聽到下一個合格者已經出場了。
胡蘭的目光剛剛從文字上移開一點，就聽到和鳴如同惡魔一般的聲音傳來。
“小姐，他做的是海鮮。”
“……你妹。”
海鮮這是早在七年前就上了“胡蘭可食用菜譜”的黑名單，並且還是名列榜首的食材。
“真他媽的微妙貼切了……”——和剛才看到的那個書上的內容。
“就不能有我能吃的東西嗎？！”
胡蘭姑娘苦逼的看到第五回的“三英戰呂布”那一段時，就聽到第三位合格者出現了。
擡眼一看，就是那個之前沒註意，現在特別顯眼的女廚師芝琳。
“小姐，她的野味面裏，有蛇、青蛙、野兔雉雞、青蛙、蝙蝠、蠍子……”
鸞鳳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我去，這我就不吃了。”
胡蘭姑娘立刻再一次的否定了一道料理。
“尼瑪的這種劍走偏鋒的東西，我還是去相信幾千年來一直研究這個的專業人士吧。”
胡蘭姑娘意有所指的那對雙胞胎，齊刷刷的認真回答道。
鸞鳳：“小姐，我們所有人和那個奇怪的女人不一樣，是不會隨隨便便把這些做菜的喲！”
和鳴：“我沒有把能夠入藥的東西拿來做菜的浪費嗜好。”
胡蘭一點都不想知道和鳴給自己熬了這麽多年的藥，到底用了些什麽藥材。
然後……包括胡蘭在內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在場上拉著面的阿飛。
在沒有能用望遠鏡的情況下，鸞鳳再一次的發揮了自己當年在苗疆那詭譎的叢林中養出來的高超視力。
“居然……拉了三十三次……”
胡蘭毫不質疑鸞鳳所說的話裏有沒有摻一點水分。
對於只能把面條拉上十次就是極限的廚師來說，能夠拉上三十三次的面，只有一個稱呼。
再看到面下鍋後準備出鍋時——
“我要吃吃看那個龍須面。”
“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胡蘭，毫不猶豫的朝著前方邁步。
既然是小姐的願望，那麽——
和鳴微微垂下眼簾，朝著最左邊的一個下管的肩膀從嘴唇間吹出了一根細小如牛毛的亮針。
“我可以吃吃看這個嗎？”
胡蘭詢問著那一盤唯一沒動過的龍須面原本的食用者。
在這一句話說出時，鸞鳳因為自己匆匆忙忙而不小心撞到他一事，笑瞇瞇的給這位好心的倒黴蛋欠了欠身。
只是在這一欠身一直腰的輕柔動作下，那根和鳴吹出去的針已經被她收回來了。
“啊，當然可以。下官不勝榮幸。”
恢覆了身體知覺的這位小官，趕緊把自己的那一份龍須面讓了出來。
然後，胡蘭確實是吃到了好吃的東西。
她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真是好吃。尤其是……那個蓮花的高雅香味……”
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去杭州西湖時，那接天蓮葉中數之不盡的荷花。
估計也確實是被說中了，蘭飛鴻肯定了這個回答。
“確實如此，我在之前把面團用蓮花的花瓣包起來了以後，放了數小時。”
沒有聞出來那個香味到底是什麽的主考官心中松了口氣。
而蘭飛鴻的這個答題，讓好歹這些年在中內外的無數老狐貍的推杯過盞的酒宴之間磨練的聯想能力，讓胡蘭微妙的囧到了。
蘭飛鴻的答題，確實是如同胡蘭想的那樣子。
作為國士無雙不可分割的另外一面的——
絕代佳人。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吃到龍須面。”
胡蘭端著吃了一半的龍須面感慨道，“我還以為有生之年，除了阿貝師傅之外，再也沒人能夠做得出來了呢。”
這個評價，堪稱是不可思議的高度。
不過阿貝師傅的名字，卻再次在場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尤其是傳入到了和她至關重要的兩位男性的耳中。
說完後，胡蘭直接把裝面的碟子和筷子端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尼瑪的……我都餓了一段中飯了，居然只有這麽點東西填肚子……”
咬著筷子尖，胡蘭姑娘瞥了一眼自己擱在一旁的空碟子，臉上各種的憂郁。
然後，鸞鳳在看到之前那個在門口引起了個小騷動的小男孩，把面從一端拉到了底後，立刻睜大了眼睛。
“這個……這個不是以前我在阿貝師傅那邊看到的……面的做法嗎？”
“那個時候你每次那麽早出去那麽晚回來，就是去看做菜了嗎？”
和鳴冷眼一瞥自己的雙胞胎姐姐。
“因為真的很好看嘛，阿貝師傅做菜的手法真的是帥呆了！”
鸞鳳立刻反駁道。
而胡蘭只要一想起自己當年在四川那一個半月的美食，就只需要幸福的等著那個小鬼把面端上來了。
但是，就如同蘭飛鴻的那個絕代佳人的答案，讓出了這個考題的胡蘭姑娘把這個詞含在嘴裏轉了幾個彎後，又合著龍須面一起吞下去的出人意料的滿意一樣，最後一個申請審查的人，居然不是那個——
“小姐，那個劉昴星晚了一些。”
和鳴彎下腰，靠在胡蘭耳邊小聲的提醒道。
“嗯，我看到了喲，和鳴你不用提醒我。”
胡蘭姑娘眨著眼睛。
“不，我是提醒你那個孩子的名字。”
和鳴再次提醒。
“你說……他叫劉昴星？”
胡蘭眨了下眼睛，然後再一次的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的眼睛直直看著那個小孩子。
“他是……阿貝師傅的——兒子？”
“小姐，那個人不會合格的。”鸞鳳眨了眨眼睛，笑瞇瞇的一團和氣的回答，“他做了東坡面喲。”
“原來如此。”
胡蘭放寬心了。
“反正我壓根就不喜歡蘇東坡。”
在這種純粹是用來放松神經娛樂自己的事情裏，胡蘭姑娘把個人偏執的喜好是那叫發揮的一個淋漓盡致。
確實如此，用各種海鮮把東坡肉妝點的華美異常的面，自然得不到對蘇東坡有高度評價的主考官的青睞。
“取自將富貴置身度外，一生高潔的偉大人物的蘇東坡號的東坡肉，居然被海鮮妝點成過於華美的樣子，證明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蘇東坡的最好證明。”
“所以，這個教訓告訴我們，既然開了義學書塾，那就不要因為年齡大而不好意思去和一群小孩子一道上課。”
胡蘭站起身，看著那個誰誰誰被趕出去後，就朝著劉昴星的位置走去。
“我可以吃一份嗎？”
胡蘭對那個其實不怎麽像阿貝師傅的男孩子彎腰詢問道。
“可是，我這裏沒有準備你的份。”
劉昴星的回答，讓周圍已經放棄比賽，確實都不樂意走人的圍觀者發出竊竊私語聲。
“那個小孩子，到底知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可是那個胡蘭大人餵，那個翡翠館的胡蘭大人……”
“原來如此。”
胡蘭對於這個回答，認真的點了點頭後，對著後面已經走上前來的考官詢問道：“我可以吃一份嗎？”
“當然可以。”
——能夠說不嗎？
不出所料的，這個面的味道，讓胡蘭一口咬下去後，雙眼裏忽然泛起了水霧。
聲音哽咽的說：“那個時候……一模一樣的味道……”
然後往邊上站了站，擡起捏筷子的右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中的淚水。
和鳴默默取出了一塊白手絹遞了過去。
然後胡蘭往邊上站了站後，聽著劉昴星自己對於國士無雙的解答，不需要做出思索了，這是絕對可以過關的答案。
東江館的小韓用牛、豬、雞的骨頭經過長時間熬煮做出來的超級濃縮面；
廣州料理界的魔女芝琳，她的面是野味面；
伴林酒家的大廚小單做的八寶面；
大同館的天才少年阿飛，他用傳說中的極細面，將國士無雙的對句絕代佳人表現的高雅出眾；
以及最後的……陽泉酒家的劉昴星。
五位合格——
劉昴星聽到自己合格後，立刻高興之極。
“太好了！”
“恭喜！”
“媽媽，姐姐，我成功了！”
對於這個說法，吃了一半面的胡蘭差點一口噴出來。
不過她忍住了。
“你們兩個。”
然後，蘭飛鴻在一旁頗不知是敵是友的提醒那兩個興奮的太早了的家夥。
“你們兩個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誒？”
“特級廚師的正式測試，現在才要開始。”
早就知道這一點的胡蘭，立刻把自己碟子裏的那剩下的面一掃而空，然後抹抹嘴，嚴陣以待接下來的食物。
“小姐，你根本也不記得了吧？而且你只是只挑自己喜歡的菜去吃，根本就不記得人家怎麽解釋做菜的方法吧？”
和鳴跟著自家小姐走向鬥味場的主考官席時，冷靜的說道。
“有什麽關系嘛。”
胡蘭回頭朝著自家越大越爐火純青吐槽著的侍女，笑瞇瞇的理所當然道。
“我可是有的是錢。一百不行的就砸一千，一千不行的就砸一萬。銀子不行的就砸金子，總歸能夠砸出來的。”
然後——
“而且，能夠做出這麽好吃的東西……我呀，是越來越想讓那個蘭飛鴻來做我的私人廚師了。”
“小姐，你這是什麽偏執的程度啊？”
跟著一起爬到城樓上方的鸞鳳，一邊把她們之前在熱氣騰騰的考場中，根本不需要的披風取出來，一邊小聲的問道。
“女人……的偏執。”
自己把披風的緞帶在脖子前系好的胡蘭，如此回答道。
鸞鳳倒茶，和鳴遞書。
紅袖添香夜讀書。
這種悠閑的好事情，在自從四年一度的科舉考試被改為一年一次，並由各省學政召集人手下發到各個考點出卷考試後，就估摸著那些有時間偷懶一下的學子們再也見不到了。
而且開頭幾年的考試結果，都讓原本這個炙手可熱的位子讓所有的官員避之不及。
合格錄取的考試試卷，全部都刊定成冊並且放在各個府衙中妥善保管。並且隨時都可以憑自己的學籍資格證去借閱。
如果對榜單上的考試結果不服，並且能夠拿出證據的，則交由代天子巡查天下的禦史大人作出判斷並成交結果上達天聽。
所有敢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者，當事人一律抄家問斬，絕不饒恕。
男丁全部發配去開山修鐵路，女子則全部隨同發配去處理一切雜事。
考試作弊者，一律褫奪終身考試資格。
舉報者除了得一個公道外，還可以獲得白銀千兩的獎賞，不過若是妄圖從中得利，不單褫奪身上一切職務資格，還要在衙門口枷據掛牌三個月示眾。
在第三年時，被選中擔任這一巡查禦史職位的胡蘭姑娘，可是一路上走一處便停一次，靠著自家商號送上來的情報，楞是被人暗地裏送了個“破門滅戶”的頭銜。
當然，青天這頭銜也有。
不過還順手把敢糊弄自己的自家商號裏的幾個老人給一起按律法解決後，胡蘭姑娘那一口悶在胸口上下不解的惡氣就一直沒舒過。
一直到後來，她以前學了多年如今又抱著必死的覺悟刻苦補上的口語能力，在被那位九五之尊的“同伴”給弄去上海和那群“不知禮儀，貪婪好財”的歐洲人扯破臉皮——為了合約上的每一個條款討價還價寸步必爭。
而那口在胡蘭胸口徘徊不散的惡氣，在對方使團看到自己一個女子出現後，在客套兩句後就用“既然使節貴國沒有準備好，那麽就擇日再開”的準備走人。
當時在上海的那些官員純粹是來看胡蘭她笑話，順便只有增加“添亂”這一個功效。
當時胡蘭還和鸞鳳和鳴私下裏抱怨：“還不如給我把漕幫的堂主給我要一個過來呢。”
最起碼，那些幫派裏的堂主，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那些除了扯自己後腿外木有其他用處的官員們要更加了解這些洋人的事情。
一想起那個在帝都的九五之尊之位上，力壓眾議，把這個坑爹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同伴，胡蘭一想到他這個決定就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口肉和自己的口水一道吞肚子裏去。
完全沒有這樣去接待過外國使節的官員們，不是作壁上觀就是暗中嗤笑，結果最後只能讓胡蘭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群金發碧眼的奇怪生物。
“那麽，最起碼也不要托我後腿吧。”
那個時候，胡蘭在面對這種窘境時，做出了至今被人說起，都要感慨一番的舉動。
她砸碎了杯子，用標準的官話提醒那些在門口的官員們留下那些使者，隨後在那些使者被門口的幾位官員給攔下以後，等他們只能回頭後看到的場景——
就是左手上捏著碎掉的瓷片，在自己的左臉上劃下一道淌著鮮血的傷口的胡蘭。
那個時候的英國使團的雷蒙德伯爵在自己給友人的信件中這樣談到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這位遠東獨一無二的女性，做出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後，這樣說道……‘父母賦予我自己的性別，我也沒辦法改變。並且我也不覺得這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但是既然你們因為我的容貌對我有所偏見的話，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下了嗎？’然後在我們都失去回答勇氣之時，她輕聲的詢問‘不行嗎？’隨後，毫不猶豫地的又在這傷口之上疊加了另外的一道。”
拒絕為了療傷而暫停今天會議的胡蘭，就頂著半張順著傷口的劃痕、在匯聚到下巴上滴答下淌著鮮血的左臉，思維敏捷言辭犀利的就如同一艘巨艦，把前來挑戰的使團成員的小舢板給全部都擊得粉碎。
如果一開始胡蘭的驚人之舉可以說是掌控了主動權的話，那麽隨後她在前期做得大量準備，使得使節團中的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而從那之後，中國的使節團也一起雖然覺得別扭，但也不會再作壁上觀，反而一起為了條約上的內容與對方據理力爭起來。
在那時候她爭取到的緩沖餘地及巨大的利益，使得作為通商口岸之一的上海居民，從一開始的畏懼到最後見怪不怪的已經無所謂了的心態轉變，就在短短幾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時接獲這一消息的皇帝陛下，是這樣讚揚的。
“天下，獨胡蘭可擔此大任也。”
事實上，胡蘭當時喝著被鸞鳳端來的清粥——用以去掉自己口中的那碗不想知道和鳴用什麽藥材煮出來的中藥時，是這樣不屑的撇了下嘴。
“要去感謝那個安排這些不同國家的使節們一起過來的那個官兒。”
於是被個個擊破分而化之後，胡蘭完成了任務後，就躲在上海看著翡翠館上海分號遞交上來的賬本，喝著中藥吞著清粥。
“說起來，這個粥比前幾天的要好喝很多啊。”
把一碗粥都喝完後，胡蘭問了一下給自己把粥端來的鸞鳳。
“嗯，是齊二管家帶來的少年。據說他是自己毛遂自薦來的。”
既然是齊二管家推薦的人，那麽絕對可以放心了的胡蘭就不打算問下去了，但是鸞鳳接下來的話，則讓她又多問了一句。
“嗯？少年？叫什麽名字？”
“嗯……我想想……好像是叫……蘭飛鴻？”
覺得這個名字各種耳熟的胡蘭，回憶了一下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以前去四川……”
“哪一次？”
“就是七年前的那次，我記得那個時候阿貝師傅還沒去世的時候，還記得麽？回去的路上，我們去買燒餅做早點的那一次……”
胡蘭一找到了關鍵之處後，在這前後的事情也能聯系了起來。
“那家店的老板的兒子，我記得就叫這個名字。”
那個和黃飛鴻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名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微妙。
“這個粥味道可真的是很好……假以時日，說不定比阿貝師傅還要厲害喲~”
越說，胡蘭的興致就越上來了。
而一旁的和鳴卻一如以往的潑冷水。
“小姐，你確定自己有做得出這種判斷的舌頭嗎？”
只要調味料沒放錯、東西沒有做到不能入口的情況，胡蘭對食物的要求簡直低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但是這一次，胡蘭敲著空碗堅定表示：“真的有哦！這個粥的味道，真的、真的很好喝喲！”
在因為臉上受傷而被下達了“傷好前全部忌口清單”的胡蘭，足足有大半的時間是頓頓不離清粥，就連鹹菜醬瓜的食用量和食用次數都有著嚴格的控制。
在這種苦逼的摧殘之下，就算不是無肉不歡，可在各種宴席上已經硬是被逼著說“我改吃素去了”的胡蘭，在那段被鸞鳳和鳴嚴盯死守的暗無天日的時間裏，唯一把她拯救出來的，就是居然頓頓都沒有重樣的清粥了。
所以，在胡蘭可以開始吃點肉糜的時候，她專門讓鸞鳳把蘭飛鴻叫過來，誠懇無比的對他說：“我們以前見過的對吧。”
十五歲的蘭飛鴻看著大半張臉包在紗布裏的胡蘭，鎮定無比的回答：“七年前，您來過我家的……我家的餐館。”
胡蘭笑瞇瞇的無視了他話中對自己家裏的事情反應的遲疑，反而邀請到：“嗯，那個……蘭飛鴻，你要不要到我這邊來做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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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添香夜讀書。
這種悠閑的好事情，在自從四年一度的科舉考試被改為一年一次，並由各省學政召集人手下發到各個考點出卷考試後，就估摸著那些有時間偷懶一下的學子們再也見不到了。
而且開頭幾年的考試結果，都讓原本這個炙手可熱的位子讓所有的官員避之不及。
合格錄取的考試試卷，全部都刊定成冊並且放在各個府衙中妥善保管。並且隨時都可以憑自己的學籍資格證去借閱。
如果對榜單上的考試結果不服，並且能夠拿出證據的，則交由代天子巡查天下的禦史大人作出判斷並成交結果上達天聽。
所有敢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者，當事人一律抄家問斬，絕不饒恕。
男丁全部發配去開山修鐵路，女子則全部隨同發配去處理一切雜事。
考試作弊者，一律褫奪終身考試資格。
舉報者除了得一個公道外，還可以獲得白銀千兩的獎賞，不過若是妄圖從中得利，不單褫奪身上一切職務資格，還要在衙門口枷據掛牌三個月示眾。
在第三年時，被選中擔任這一巡查禦史職位的胡蘭姑娘，可是一路上走一處便停一次，靠著自家商號送上來的情報，楞是被人暗地裏送了個“破門滅戶”的頭銜。
當然，青天這頭銜也有。
不過還順手把敢糊弄自己的自家商號裏的幾個老人給一起按律法解決後，胡蘭姑娘那一口悶在胸口上下不解的惡氣就一直沒舒過。
一直到後來，她以前學了多年如今又抱著必死的覺悟刻苦補上的口語能力，在被那位九五之尊的“同伴”給弄去上海和那群“不知禮儀，貪婪好財”的歐洲人扯破臉皮——為了合約上的每一個條款討價還價寸步必爭。
而那口在胡蘭胸口徘徊不散的惡氣，在對方使團看到自己一個女子出現後，在客套兩句後就用“既然使節貴國沒有準備好，那麽就擇日再開”的準備走人。
當時在上海的那些官員純粹是來看胡蘭她笑話，順便只有增加“添亂”這一個功效。
當時胡蘭還和鸞鳳和鳴私下裏抱怨：“還不如給我把漕幫的堂主給我要一個過來呢。”
最起碼，那些幫派裏的堂主，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那些除了扯自己後腿外木有其他用處的官員們要更加了解這些洋人的事情。
一想起那個在帝都的九五之尊之位上，力壓眾議，把這個坑爹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同伴，胡蘭一想到他這個決定就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口肉和自己的口水一道吞肚子裏去。
完全沒有這樣去接待過外國使節的官員們，不是作壁上觀就是暗中嗤笑，結果最後只能讓胡蘭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群金發碧眼的奇怪生物。
“那麽，最起碼也不要托我後腿吧。”
那個時候，胡蘭在面對這種窘境時，做出了至今被人說起，都要感慨一番的舉動。
她砸碎了杯子，用標準的官話提醒那些在門口的官員們留下那些使者，隨後在那些使者被門口的幾位官員給攔下以後，等他們只能回頭後看到的場景——
就是左手上捏著碎掉的瓷片，在自己的左臉上劃下一道淌著鮮血的傷口的胡蘭。
那個時候的英國使團的雷蒙德伯爵在自己給友人的信件中這樣談到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這位遠東獨一無二的女性，做出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後，這樣說道……‘父母賦予我自己的性別，我也沒辦法改變。並且我也不覺得這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但是既然你們因為我的容貌對我有所偏見的話，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下了嗎？’然後在我們都失去回答勇氣之時，她輕聲的詢問‘不行嗎？’隨後，毫不猶豫地的又在這傷口之上疊加了另外的一道。”
拒絕為了療傷而暫停今天會議的胡蘭，就頂著半張順著傷口的劃痕、在匯聚到下巴上滴答下淌著鮮血的左臉，思維敏捷言辭犀利的就如同一艘巨艦，把前來挑戰的使團成員的小舢板給全部都擊得粉碎。
如果一開始胡蘭的驚人之舉可以說是掌控了主動權的話，那麽隨後她在前期做得大量準備，使得使節團中的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而從那之後，中國的使節團也一起雖然覺得別扭，但也不會再作壁上觀，反而一起為了條約上的內容與對方據理力爭起來。
在那時候她爭取到的緩沖餘地及巨大的利益，使得作為通商口岸之一的上海居民，從一開始的畏懼到最後見怪不怪的已經無所謂了的心態轉變，就在短短幾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時接獲這一消息的皇帝陛下，是這樣讚揚的。
“天下，獨胡蘭可擔此大任也。”
事實上，胡蘭當時喝著被鸞鳳端來的清粥——用以去掉自己口中的那碗不想知道和鳴用什麽藥材煮出來的中藥時，是這樣不屑的撇了下嘴。
“要去感謝那個安排這些不同國家的使節們一起過來的那個官兒。”
於是被個個擊破分而化之後，胡蘭完成了任務後，就躲在上海看著翡翠館上海分號遞交上來的賬本，喝著中藥吞著清粥。
“說起來，這個粥比前幾天的要好喝很多啊。”
把一碗粥都喝完後，胡蘭問了一下給自己把粥端來的鸞鳳。
“嗯，是齊二管家帶來的少年。據說他是自己毛遂自薦來的。”
既然是齊二管家推薦的人，那麽絕對可以放心了的胡蘭就不打算問下去了，但是鸞鳳接下來的話，則讓她又多問了一句。
“嗯？少年？叫什麽名字？”
“嗯……我想想……好像是叫……蘭飛鴻？”
覺得這個名字各種耳熟的胡蘭，回憶了一下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以前去四川……”
“哪一次？”
“就是七年前的那次，我記得那個時候阿貝師傅還沒去世的時候，還記得麽？回去的路上，我們去買燒餅做早點的那一次……”
胡蘭一找到了關鍵之處後，在這前後的事情也能聯系了起來。
“那家店的老板的兒子，我記得就叫這個名字。”
那個和黃飛鴻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名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微妙。
“這個粥味道可真的是很好……假以時日，說不定比阿貝師傅還要厲害喲~”
越說，胡蘭的興致就越上來了。
而一旁的和鳴卻一如以往的潑冷水。
“小姐，你確定自己有做得出這種判斷的舌頭嗎？”
只要調味料沒放錯、東西沒有做到不能入口的情況，胡蘭對食物的要求簡直低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但是這一次，胡蘭敲著空碗堅定表示：“真的有哦！這個粥的味道，真的、真的很好喝喲！”
在因為臉上受傷而被下達了“傷好前全部忌口清單”的胡蘭，足足有大半的時間是頓頓不離清粥，就連鹹菜醬瓜的食用量和食用次數都有著嚴格的控制。
在這種苦逼的摧殘之下，就算不是無肉不歡，可在各種宴席上已經硬是被逼著說“我改吃素去了”的胡蘭，在那段被鸞鳳和鳴嚴盯死守的暗無天日的時間裏，唯一把她拯救出來的，就是居然頓頓都沒有重樣的清粥了。
所以，在胡蘭可以開始吃點肉糜的時候，她專門讓鸞鳳把蘭飛鴻叫過來，誠懇無比的對他說：“我們以前見過的對吧。”
十五歲的蘭飛鴻看著大半張臉包在紗布裏的胡蘭，鎮定無比的回答：“七年前，您來過我家的……我家的餐館。”
胡蘭笑瞇瞇的無視了他話中對自己家裏的事情反應的遲疑，反而邀請到：“嗯，那個……蘭飛鴻，你要不要到我這邊來做私人廚師？”
那個時候，蘭飛鴻拒絕了。
但是之後每天胡蘭都笑瞇瞇的邀請蘭飛鴻過來做自己的私人廚師，而後者自然是堅定拒絕。
於是這就是在胡蘭離開上海前，空閑時分的唯一樂趣了。
“小姐你真是惡趣味。”
對於和鳴的評價，登上船的胡蘭略微悵然的回答。
“誰叫鸞鳳和鳴你們長大後，就不好玩了嘛……”
那語氣中的蕭索，讓端著點心過來的鸞鳳腳下差點給踩空了。
“不過，拿著翡翠館的牌子，他就算不用也丟不了。”
胡蘭重見天日的左臉上顯得猙獰的疤痕，在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下，楞是越發的詭異莫名。
確實如此，就如同阿貝師傅有自己的堅持——哪怕過勞死也絕不用胡蘭留下的那塊可找任何一家翡翠館去求助資金——一樣，胡蘭給蘭飛鴻的這塊牌子，每年一次的匯總審查裏，使用的記錄，全部都是進入翡翠館大力修建的各地的同書館中借閱各種的書籍資料。
開山修路，興辦義學，在各地建立可供學子們借閱的同書館……
這其中的資金開銷，其中一半都是胡蘭家下屬的翡翠館從海外給撈回來的。
——剩下的一半，則是從錢多到不知道怎麽花的其他商人們哪裏依憑著捐錢和捐錢的數量，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和籍貫刻在建築物前石碑上的萬年名譽給弄回來的。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也是一個新的時代，在這個世界的這個時代裏，什麽事情都可以發生。”
正好拿起本《三國演義》打發吃飯等待時間的胡蘭姑娘，看著話本上打頭的第一句就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尼瑪脫口而出一句足以總結自己這全部坑爹人生的話來。
“小姐，喝口茶潤潤喉吧。”
和鳴對於自己小姐習慣性輕聲自言自語的犯傻行為，用倒茶來阻止了。
把茶端在唇邊，正準備喝上一口的胡蘭，她的目光忽然間落到了蘭飛鴻手上包起來的那個東西上。
“鸞鳳，那個是什麽？”
本來想拿望眼鏡出來的胡蘭，只是略微多一思考，就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尋求自己幾乎萬能的苗族出身的侍女了。
“那個綠色的葉子……”鸞鳳眨了下眼睛看了幾秒後，立刻回答，“是荷葉吧。”
胡蘭也不喝茶了，興致勃勃的看著在場其他人的準備工作。
“我去，那個人，到底把什麽東西整只丟下去了啊？”
“小姐，是整只的雞。”
“真是浪費。”
在別人眼中是豪氣萬千的做法，但是到了胡蘭眼裏，卻楞是覺得極端浪費。
“說起來，門口在吵些什麽？”
和鳴決定轉移一下自家小姐那雙眼發亮的簡直是犯傻的表現。
看過去的話，是一個少年正在和守門的士兵發生著爭吵。
“我看看我看看。”
鸞鳳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的對話。
“那個小男孩是來考試的人，好像他有什麽東西沒有拿，但是一旦進場就不許出去了……啊啊啊，那個女孩子去拿了……說起來這樣子不算違規操作嗎？自帶隨從什麽的……”
“我們只是來吃東西的，這些事情就交給考官大人去管好了。”
胡蘭給鸞鳳說了一下後，連看書的心情都沒有了。
“真是好無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吃到成品啊。”
她托腮扭頭，雙眼無神的看向一側的墻壁發呆。
嘴裏順便還喃喃自語著一些有的沒的就連鸞鳳和鳴都聽不懂的話。
結果就在胡蘭已經開始好好享受自己許久不存在了的發呆時光時，第一名完成者出現了。
“小姐。”和鳴摁下了已經無聊的一點新奇的東西都打算去瞧瞧了的胡蘭，“那位東江館的小韓，他只有一塊面團。”
於是，被和鳴這麽一攔，胡蘭不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親眼見識到了現場玩兒兩把菜刀切面團的表演，而且也終於知道之前那整只雞是做什麽用的了。
“我去，拿牛豬雞的骨頭熬湯，你還可以更加敗家一點餵！”
於是胡蘭原本高昂的興致，一瞬間回跌下去。
胡蘭再次把已經被自己遺忘在一邊的《三國演義》拿出來，剛剛把第四回開頭的李儒幹掉漢朝那位少年天子的一段時，就聽到下一個合格者已經出場了。
胡蘭的目光剛剛從文字上移開一點，就聽到和鳴如同惡魔一般的聲音傳來。
“小姐，他做的是海鮮。”
“……你妹。”
海鮮這是早在七年前就上了“胡蘭可食用菜譜”的黑名單，並且還是名列榜首的食材。
“真他媽的微妙貼切了……”——和剛才看到的那個書上的內容。
“就不能有我能吃的東西嗎？！”
胡蘭姑娘苦逼的看到第五回的“三英戰呂布”那一段時，就聽到第三位合格者出現了。
擡眼一看，就是那個之前沒註意，現在特別顯眼的女廚師芝琳。
“小姐，她的野味面裏，有蛇、青蛙、野兔雉雞、青蛙、蝙蝠、蠍子……”
鸞鳳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我去，這我就不吃了。”
胡蘭姑娘立刻再一次的否定了一道料理。
“尼瑪的這種劍走偏鋒的東西，我還是去相信幾千年來一直研究這個的專業人士吧。”
胡蘭姑娘意有所指的那對雙胞胎，齊刷刷的認真回答道。
鸞鳳：“小姐，我們所有人和那個奇怪的女人不一樣，是不會隨隨便便把這些做菜的喲！”
和鳴：“我沒有把能夠入藥的東西拿來做菜的浪費嗜好。”
胡蘭一點都不想知道和鳴給自己熬了這麽多年的藥，到底用了些什麽藥材。
然後……包括胡蘭在內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在場上拉著面的阿飛。
在沒有能用望遠鏡的情況下，鸞鳳再一次的發揮了自己當年在苗疆那詭譎的叢林中養出來的高超視力。
“居然……拉了三十三次……”
胡蘭毫不質疑鸞鳳所說的話裏有沒有摻一點水分。
對於只能把面條拉上十次就是極限的廚師來說，能夠拉上三十三次的面，只有一個稱呼。
再看到面下鍋後準備出鍋時——
“我要吃吃看那個龍須面。”
“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胡蘭，毫不猶豫的朝著前方邁步。
既然是小姐的願望，那麽——
和鳴微微垂下眼簾，朝著最左邊的一個下管的肩膀從嘴唇間吹出了一根細小如牛毛的亮針。
“我可以吃吃看這個嗎？”
胡蘭詢問著那一盤唯一沒動過的龍須面原本的食用者。
在這一句話說出時，鸞鳳因為自己匆匆忙忙而不小心撞到他一事，笑瞇瞇的給這位好心的倒黴蛋欠了欠身。
只是在這一欠身一直腰的輕柔動作下，那根和鳴吹出去的針已經被她收回來了。
“啊，當然可以。下官不勝榮幸。”
恢覆了身體知覺的這位小官，趕緊把自己的那一份龍須面讓了出來。
然後，胡蘭確實是吃到了好吃的東西。
她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真是好吃。尤其是……那個蓮花的高雅香味……”
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去杭州西湖時，那接天蓮葉中數之不盡的荷花。
估計也確實是被說中了，蘭飛鴻肯定了這個回答。
“確實如此，我在之前把面團用蓮花的花瓣包起來了以後，放了數小時。”
沒有聞出來那個香味到底是什麽的主考官心中松了口氣。
而蘭飛鴻的這個答題，讓好歹這些年在中內外的無數老狐貍的推杯過盞的酒宴之間磨練的聯想能力，讓胡蘭微妙的囧到了。
蘭飛鴻的答題，確實是如同胡蘭想的那樣子。
作為國士無雙不可分割的另外一面的——
絕代佳人。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吃到龍須面。”
胡蘭端著吃了一半的龍須面感慨道，“我還以為有生之年，除了阿貝師傅之外，再也沒人能夠做得出來了呢。”
這個評價，堪稱是不可思議的高度。
不過阿貝師傅的名字，卻再次在場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尤其是傳入到了和她至關重要的兩位男性的耳中。
說完後，胡蘭直接把裝面的碟子和筷子端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尼瑪的……我都餓了一段中飯了，居然只有這麽點東西填肚子……”
咬著筷子尖，胡蘭姑娘瞥了一眼自己擱在一旁的空碟子，臉上各種的憂郁。
然後，鸞鳳在看到之前那個在門口引起了個小騷動的小男孩，把面從一端拉到了底後，立刻睜大了眼睛。
“這個……這個不是以前我在阿貝師傅那邊看到的……面的做法嗎？”
“那個時候你每次那麽早出去那麽晚回來，就是去看做菜了嗎？”
和鳴冷眼一瞥自己的雙胞胎姐姐。
“因為真的很好看嘛，阿貝師傅做菜的手法真的是帥呆了！”
鸞鳳立刻反駁道。
而胡蘭只要一想起自己當年在四川那一個半月的美食，就只需要幸福的等著那個小鬼把面端上來了。
但是，就如同蘭飛鴻的那個絕代佳人的答案，讓出了這個考題的胡蘭姑娘把這個詞含在嘴裏轉了幾個彎後，又合著龍須面一起吞下去的出人意料的滿意一樣，最後一個申請審查的人，居然不是那個——
“小姐，那個劉昴星晚了一些。”
和鳴彎下腰，靠在胡蘭耳邊小聲的提醒道。
“嗯，我看到了喲，和鳴你不用提醒我。”
胡蘭姑娘眨著眼睛。
“不，我是提醒你那個孩子的名字。”
和鳴再次提醒。
“你說……他叫劉昴星？”
胡蘭眨了下眼睛，然後再一次的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的眼睛直直看著那個小孩子。
“他是……阿貝師傅的——兒子？”
“小姐，那個人不會合格的。”鸞鳳眨了眨眼睛，笑瞇瞇的一團和氣的回答，“他做了東坡面喲。”
“原來如此。”
胡蘭放寬心了。
“反正我壓根就不喜歡蘇東坡。”
在這種純粹是用來放松神經娛樂自己的事情裏，胡蘭姑娘把個人偏執的喜好是那叫發揮的一個淋漓盡致。
確實如此，用各種海鮮把東坡肉妝點的華美異常的面，自然得不到對蘇東坡有高度評價的主考官的青睞。
“取自將富貴置身度外，一生高潔的偉大人物的蘇東坡號的東坡肉，居然被海鮮妝點成過於華美的樣子，證明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蘇東坡的最好證明。”
“所以，這個教訓告訴我們，既然開了義學書塾，那就不要因為年齡大而不好意思去和一群小孩子一道上課。”
胡蘭站起身，看著那個誰誰誰被趕出去後，就朝著劉昴星的位置走去。
“我可以吃一份嗎？”
胡蘭對那個其實不怎麽像阿貝師傅的男孩子彎腰詢問道。
“可是，我這裏沒有準備你的份。”
劉昴星的回答，讓周圍已經放棄比賽，確實都不樂意走人的圍觀者發出竊竊私語聲。
“那個小孩子，到底知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可是那個胡蘭大人餵，那個翡翠館的胡蘭大人……”
“原來如此。”
胡蘭對於這個回答，認真的點了點頭後，對著後面已經走上前來的考官詢問道：“我可以吃一份嗎？”
“當然可以。”
——能夠說不嗎？
不出所料的，這個面的味道，讓胡蘭一口咬下去後，雙眼裏忽然泛起了水霧。
聲音哽咽的說：“那個時候……一模一樣的味道……”
然後往邊上站了站，擡起捏筷子的右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中的淚水。
和鳴默默取出了一塊白手絹遞了過去。
然後胡蘭往邊上站了站後，聽著劉昴星自己對於國士無雙的解答，不需要做出思索了，這是絕對可以過關的答案。
東江館的小韓用牛、豬、雞的骨頭經過長時間熬煮做出來的超級濃縮面；
廣州料理界的魔女芝琳，她的面是野味面；
伴林酒家的大廚小單做的八寶面；
大同館的天才少年阿飛，他用傳說中的極細面，將國士無雙的對句絕代佳人表現的高雅出眾；
以及最後的……陽泉酒家的劉昴星。
五位合格——
劉昴星聽到自己合格後，立刻高興之極。
“太好了！”
“恭喜！”
“媽媽，姐姐，我成功了！”
對於這個說法，吃了一半面的胡蘭差點一口噴出來。
不過她忍住了。
“你們兩個。”
然後，蘭飛鴻在一旁頗不知是敵是友的提醒那兩個興奮的太早了的家夥。
“你們兩個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誒？”
“特級廚師的正式測試，現在才要開始。”
早就知道這一點的胡蘭，立刻把自己碟子裏的那剩下的面一掃而空，然後抹抹嘴，嚴陣以待接下來的食物。
“小姐，你根本也不記得了吧？而且你只是只挑自己喜歡的菜去吃，根本就不記得人家怎麽解釋做菜的方法吧？”
和鳴跟著自家小姐走向鬥味場的主考官席時，冷靜的說道。
“有什麽關系嘛。”
胡蘭回頭朝著自家越大越爐火純青吐槽著的侍女，笑瞇瞇的理所當然道。
“我可是有的是錢。一百不行的就砸一千，一千不行的就砸一萬。銀子不行的就砸金子，總歸能夠砸出來的。”
然後——
“而且，能夠做出這麽好吃的東西……我呀，是越來越想讓那個蘭飛鴻來做我的私人廚師了。”
“小姐，你這是什麽偏執的程度啊？”
跟著一起爬到城樓上方的鸞鳳，一邊把她們之前在熱氣騰騰的考場中，根本不需要的披風取出來，一邊小聲的問道。
“女人……的偏執。”
自己把披風的緞帶在脖子前系好的胡蘭，如此回答道。
鸞鳳倒茶，和鳴遞書。
紅袖添香夜讀書。
這種悠閑的好事情，在自從四年一度的科舉考試被改為一年一次，並由各省學政召集人手下發到各個考點出卷考試後，就估摸著那些有時間偷懶一下的學子們再也見不到了。
而且開頭幾年的考試結果，都讓原本這個炙手可熱的位子讓所有的官員避之不及。
合格錄取的考試試卷，全部都刊定成冊並且放在各個府衙中妥善保管。並且隨時都可以憑自己的學籍資格證去借閱。
如果對榜單上的考試結果不服，並且能夠拿出證據的，則交由代天子巡查天下的禦史大人作出判斷並成交結果上達天聽。
所有敢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者，當事人一律抄家問斬，絕不饒恕。
男丁全部發配去開山修鐵路，女子則全部隨同發配去處理一切雜事。
考試作弊者，一律褫奪終身考試資格。
舉報者除了得一個公道外，還可以獲得白銀千兩的獎賞，不過若是妄圖從中得利，不單褫奪身上一切職務資格，還要在衙門口枷據掛牌三個月示眾。
在第三年時，被選中擔任這一巡查禦史職位的胡蘭姑娘，可是一路上走一處便停一次，靠著自家商號送上來的情報，楞是被人暗地裏送了個“破門滅戶”的頭銜。
當然，青天這頭銜也有。
不過還順手把敢糊弄自己的自家商號裏的幾個老人給一起按律法解決後，胡蘭姑娘那一口悶在胸口上下不解的惡氣就一直沒舒過。
一直到後來，她以前學了多年如今又抱著必死的覺悟刻苦補上的口語能力，在被那位九五之尊的“同伴”給弄去上海和那群“不知禮儀，貪婪好財”的歐洲人扯破臉皮——為了合約上的每一個條款討價還價寸步必爭。
而那口在胡蘭胸口徘徊不散的惡氣，在對方使團看到自己一個女子出現後，在客套兩句後就用“既然使節貴國沒有準備好，那麽就擇日再開”的準備走人。
當時在上海的那些官員純粹是來看胡蘭她笑話，順便只有增加“添亂”這一個功效。
當時胡蘭還和鸞鳳和鳴私下裏抱怨：“還不如給我把漕幫的堂主給我要一個過來呢。”
最起碼，那些幫派裏的堂主，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那些除了扯自己後腿外木有其他用處的官員們要更加了解這些洋人的事情。
一想起那個在帝都的九五之尊之位上，力壓眾議，把這個坑爹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同伴，胡蘭一想到他這個決定就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口肉和自己的口水一道吞肚子裏去。
完全沒有這樣去接待過外國使節的官員們，不是作壁上觀就是暗中嗤笑，結果最後只能讓胡蘭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群金發碧眼的奇怪生物。
“那麽，最起碼也不要托我後腿吧。”
那個時候，胡蘭在面對這種窘境時，做出了至今被人說起，都要感慨一番的舉動。
她砸碎了杯子，用標準的官話提醒那些在門口的官員們留下那些使者，隨後在那些使者被門口的幾位官員給攔下以後，等他們只能回頭後看到的場景——
就是左手上捏著碎掉的瓷片，在自己的左臉上劃下一道淌著鮮血的傷口的胡蘭。
那個時候的英國使團的雷蒙德伯爵在自己給友人的信件中這樣談到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這位遠東獨一無二的女性，做出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後，這樣說道……‘父母賦予我自己的性別，我也沒辦法改變。並且我也不覺得這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但是既然你們因為我的容貌對我有所偏見的話，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下了嗎？’然後在我們都失去回答勇氣之時，她輕聲的詢問‘不行嗎？’隨後，毫不猶豫地的又在這傷口之上疊加了另外的一道。”
拒絕為了療傷而暫停今天會議的胡蘭，就頂著半張順著傷口的劃痕、在匯聚到下巴上滴答下淌著鮮血的左臉，思維敏捷言辭犀利的就如同一艘巨艦，把前來挑戰的使團成員的小舢板給全部都擊得粉碎。
如果一開始胡蘭的驚人之舉可以說是掌控了主動權的話，那麽隨後她在前期做得大量準備，使得使節團中的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而從那之後，中國的使節團也一起雖然覺得別扭，但也不會再作壁上觀，反而一起為了條約上的內容與對方據理力爭起來。
在那時候她爭取到的緩沖餘地及巨大的利益，使得作為通商口岸之一的上海居民，從一開始的畏懼到最後見怪不怪的已經無所謂了的心態轉變，就在短短幾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時接獲這一消息的皇帝陛下，是這樣讚揚的。
“天下，獨胡蘭可擔此大任也。”
事實上，胡蘭當時喝著被鸞鳳端來的清粥——用以去掉自己口中的那碗不想知道和鳴用什麽藥材煮出來的中藥時，是這樣不屑的撇了下嘴。
“要去感謝那個安排這些不同國家的使節們一起過來的那個官兒。”
於是被個個擊破分而化之後，胡蘭完成了任務後，就躲在上海看著翡翠館上海分號遞交上來的賬本，喝著中藥吞著清粥。
“說起來，這個粥比前幾天的要好喝很多啊。”
把一碗粥都喝完後，胡蘭問了一下給自己把粥端來的鸞鳳。
“嗯，是齊二管家帶來的少年。據說他是自己毛遂自薦來的。”
既然是齊二管家推薦的人，那麽絕對可以放心了的胡蘭就不打算問下去了，但是鸞鳳接下來的話，則讓她又多問了一句。
“嗯？少年？叫什麽名字？”
“嗯……我想想……好像是叫……蘭飛鴻？”
覺得這個名字各種耳熟的胡蘭，回憶了一下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以前去四川……”
“哪一次？”
“就是七年前的那次，我記得那個時候阿貝師傅還沒去世的時候，還記得麽？回去的路上，我們去買燒餅做早點的那一次……”
胡蘭一找到了關鍵之處後，在這前後的事情也能聯系了起來。
“那家店的老板的兒子，我記得就叫這個名字。”
那個和黃飛鴻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名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微妙。
“這個粥味道可真的是很好……假以時日，說不定比阿貝師傅還要厲害喲~”
越說，胡蘭的興致就越上來了。
而一旁的和鳴卻一如以往的潑冷水。
“小姐，你確定自己有做得出這種判斷的舌頭嗎？”
只要調味料沒放錯、東西沒有做到不能入口的情況，胡蘭對食物的要求簡直低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但是這一次，胡蘭敲著空碗堅定表示：“真的有哦！這個粥的味道，真的、真的很好喝喲！”
在因為臉上受傷而被下達了“傷好前全部忌口清單”的胡蘭，足足有大半的時間是頓頓不離清粥，就連鹹菜醬瓜的食用量和食用次數都有著嚴格的控制。
在這種苦逼的摧殘之下，就算不是無肉不歡，可在各種宴席上已經硬是被逼著說“我改吃素去了”的胡蘭，在那段被鸞鳳和鳴嚴盯死守的暗無天日的時間裏，唯一把她拯救出來的，就是居然頓頓都沒有重樣的清粥了。
所以，在胡蘭可以開始吃點肉糜的時候，她專門讓鸞鳳把蘭飛鴻叫過來，誠懇無比的對他說：“我們以前見過的對吧。”
十五歲的蘭飛鴻看著大半張臉包在紗布裏的胡蘭，鎮定無比的回答：“七年前，您來過我家的……我家的餐館。”
胡蘭笑瞇瞇的無視了他話中對自己家裏的事情反應的遲疑，反而邀請到：“嗯，那個……蘭飛鴻，你要不要到我這邊來做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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